我要我們在一起.jpg 

  你說我好強。其實,不得不。我說。
  今年雨季特別的長。我坐在窗口,癡癡望著窗外不停歇的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旋律像是你最愛聽的蕭邦夜曲,忽然想起兩年前我們最後的對話。
  後來你決定飛往布里斯本,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你說太討厭台北灰濛濛的細雨,灰色,是個不果決的顏色。
  而我卻是個灰色的人。那年冬天,我們兩人相遇時你對我說過,我和這城市已融為一體,互依互存,誰也分不開彼此。


  剛畢業的那年,我在一家美食雜誌擔任助理編輯,熬了兩年好不容易爬上編輯,第一次負責專案企劃,卻發生攝影師突然離職,在朋友輾轉介紹之下認識了你。
  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月的礁溪車站。我站在車站外東張西望,等待著你,一個陌生的男子。從你的聲音猜測,應該是個沉穩的男子,專業認真。卻萬萬沒想到,此時停在眼前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皮衣,臉上掛著墨鏡,騎著重型機車的男子。
  你問了我的名,便丟給我一只重型機車專用的安全帽,說了一聲「上車」。
  就這樣傻愣愣的,跟你追著風,跑遍半個台灣的溫泉景點。


  就這樣,我們成了好友。而你仍像一陣風,與你那台車到處追尋夢想。你說夢是用來追的,而不是等待。我想這也適用於你的愛情觀吧!
  一直以來,你身旁的女人從不曾間斷過。我曾陶侃你是個放蕩不羈的浪子,你卻說或許你心底真正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追的感覺。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不是那個能讓你停留的女人,但卻傻得以為只要這樣無所求停留在你身邊,最終你就會看見我。
  愛情裡,女人終究傻的可以。夜半扯著心落下的淚,只為換得見你一面,聽聽你說些瑣事。若有人說愛情是甜美的,那必定是短暫瞬間,伴隨而來的長長痛苦,是誰也瞧不見。


  我房間裡有一個小櫃堆滿你送我的紀念品,有美濃的油紙傘、巴厘島的相本、日本的御守、印度的香料盒,各式各樣,堆滿滿的。你說每失戀一次就會想去一個地方散心,順道就幫我帶回一樣紀念品。我笑你說明明是你拋棄人家,硬要說自己失戀,其實你最終目的是為了想出去玩吧!你哈哈大笑,說計謀都被我發現了,真的什麼事都瞞不過我。
  你從來不會跟我談起愛情生活,只會在每一次失戀後拿著紀念品還有一瓶紅酒站在我家門口等我。而每次總是陪著你喝到爛醉,第二天蹣跚的去上班。早上離開時,總會幫你蓋好那條你從北海道帶回來有薰衣草香氣的被子,準備好你愛吃的美式早餐,最後在你臉頰偷偷一吻。當我回到家時,你總會把被子折好,盤子洗好收好,就好像昨夜是一場夢,你的來去就像一陣風。


  大約在你出國的半年前,沒帶紀念品,也沒帶紅酒的出現在我家門口。看著你消瘦的臉旁,我擔憂的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失戀了?你搖頭,說愛情令人疲憊,早已想逃脫這反覆循環的遊戲。我以為你倦了,終於看見我對你的愛。長久以來,我總是這般淡淡的、遠遠的愛著你,期待有一天你會懂,懂得我的心,懂得我的愛,我等到了嗎?
  那一陣子我們幾乎每天見面,聊著以前,聊著你看見的世界,就是不聊愛情。你知道嗎?那段時間是我這幾年最快樂的時光。
  我喜歡你低沉的笑聲,不羈的個性,還有一點滄桑的眼神,但你總喜歡用笑聲掩藏悲傷,我都知道。我們經常一起作一些瘋狂的事,例如忽然騎車到台南吃蝦捲,或是半夜跑到海邊放煙火,那些...那些回憶我怎可能忘記呢。還有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就是這麼清晰的刻在腦海裡。
  還記得那晚我說想看煙火,你買了一堆煙火,載著我來到白沙灣。我們用煙火排了好多形狀,天空綻放起紅的、藍的、粉的火花,綻放時美的動人,消逝時卻又如此空虛。你說人生就是這樣,很短,卻也很燦爛。我笑你何時改行當了詩人。
  那天的海是幽幽的藍,月弦月彎著嘴角笑著,微醺的我早已躲進你的懷抱裡。你老笑我沒有用,喝香檳也會醉。其實要不是因為喝醉,心底的話我永遠沒有說出口的一天。
  希望時間不進不退停在這一刻多好,擁著你,眷戀你的溫度與氣味,這可是我最幸福的夢。然而愛要怎麼說出口?雖然好幾次想像過這般情景,擬好的台詞,最終到了嘴邊全成了泡泡。
  於是我哼起歌。

唉呦...唉呦... 唉呦...唉呦... 唉呦...
你說你說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柔情的日子裡 生活得不費力氣
傻傻看你 只要和你在一起
唉呦...唉呦... 唉呦...唉呦... 唉呦...
我說我說我要我們在一起
柔情的日子裡 愛你不費力氣
傻傻看你 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說...我們...要不.......」沒完成的句子,被你的唇蓋住了。我掉下眼淚,世界是朦朧的;愛情,真的是甜蜜的。

  隔天,你卻失去蹤影。打你的手機竟然傳來一陣又一陣機器回音:「這個電話號碼已經停止使用......。」
  起初還以為自己撥錯電話,到了第三天之後終於明瞭,你逃走了,連那個吻的溫度也一併帶走,時間又回到你出現之前。
  而我每天只能催眠自己,那真的是一場夢,很美的夢,事實是一切不曾發生。我上班、我吃飯、我睡覺,假裝這一切都很好。但真實是什麼,是我半夜經常哭著醒來,是我經常吃了又吐、吐了又吃,是我無時無刻都想著你,是我真的...真的愛你啊!痛哭失聲的午夜,覺得自己好無助,無依的滋味全在口中,吞也吞不進去,淚是怎麼地,停不住啊!
  終於催眠自己不再思念,卻是個辛苦的折磨,因為思念總在每個時間的隙縫中侵襲著我。生活逐漸踏著正常步伐,用著我對你的恨,向前走去。


  直到半年後,你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很自然的問我「最近怎樣?」。
  你麼你能表現的好像一切從沒發生過,好像全是我的幻想一樣。我又該拿什麼態度來對你?我搖搖頭。
  你說我瘦了。我抬頭,假裝仰望前方,其實是為了不讓眼淚落下來。到底還要強裝堅強多久呢?我很想問你,為什麼要突然消失,為什麼又要假裝沒發生過!然而只有仰望。無語。
  你說要搭今晚九點的飛機離開台灣,總覺得離開前,總要跟我說一聲再見。
  我詫異!因為知道你會來跟說再見必定是要離開很久。
  「你要去哪裡?多久?」
  你說布里斯本充滿熱情的陽光,這一去應該就不回來了吧!
  我看著你,才發現你的臉頰比半年前更消瘦了。我該挽留你嗎?你不知道我很愛你嗎?你可知道這些日子食不下嚥,只能想你啊!但這些話全都沒說出口,我點點頭祝你一路順風。
  「你很好強。」
  「其實,不得不!」
  這是我們對話的結尾。現在我卻毀恨著當初怎麼不跟你說明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是夜了,雨,還繼續下,代替我的淚。
  
  布里斯本現在雖然已經是秋天了,但天氣卻好的不像話。妳知道什麼是無邊無際嗎?可惜我的文筆沒有妳好,不然我就能跟妳形容,但是我還是比較希望能帶著妳一起騎著車,一起看這裡的藍天,吹著風,感覺真正的自由。
  妳做事總是太拘謹、太認真,常常把自己搞得太累,妳知道嗎?妳笑起來真的很可愛哦。我有這樣稱讚過妳嗎?但我永遠忘不掉我們第一次去礁溪拍照時,我總是把妳逗得哈哈大笑。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妳了,但妳卻渾然不知,傻傻的,但也很可愛。
  妳一定認為我現在說這些話作什麼用,一定也無法抹滅妳對我的恨意。其實,我也不知道離開台灣這種做法對你是好還是不好,只是我真的無法看妳為我流淚。
  還記得我總跟妳說生命短暫,想做什麼事就去做,不要遲疑。妳總說我為自己的浪蕩找藉口。早在認識妳之前,我就已經知道自己所剩生命不長。我父親在我八歲那年死於心臟病,在我二十二歲那年,大我五歲的哥哥也死於相同疾病,那時我才知道這是家族遺傳。大哥死後沒多久,我自己跑去醫院檢查,之後檢查就不曾中斷過。雖然醫生說只要按時服藥,不要劇烈運動,一切都有希望,但我知道這希望多麼渺小。我不甘願生命在擔憂中消逝,我不要這樣死去,我挑戰他,任何只要我想做的事就去做,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就去。
  愛情對我來說只能是短暫的遊戲,直到遇見妳,那是我第一次想為一個人好好認真的活到老,但我知道上天並不會開恩。妳可知妳在我心上鎖了一道鎖,我以為用更多的愛情能將妳抹去,最後我還是會拿著紀念品和一瓶酒出現在妳家門前。多少次我真的很想抱妳、很想吻妳,但不行!因為我沒有辦法在妳身邊照顧妳一輩子,也不希望妳為了我守寡。我只能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對妳的愛,妳可知道每次妳離去時留下的那一吻,都足夠將我所有的努力摧毀。
  還記得那夜妳唱著我要我們在一起,我的心都碎了。忍不住吻了妳,卻又後悔的離開妳。我知道妳一定恨我,但唯有讓妳恨我,我的心才會好過一些。
  很抱歉我的自私傷了妳,那夜之後,是我第一次覺得想活下去。找了很多醫院,最後姊姊幫我詢問到布里斯本有個醫院能做換心手術,但必須在那裡等到心臟。我很想告訴妳這個消息,但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來找妳。
  在布里斯本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妳,希望有一天妳真的不那麼倔將,會打電話給我,那我一定會告訴妳這個秘密。但妳真的好強。
  本來不想告訴妳這個秘密,但姊姊說妳一定會很想要知道我是愛妳的。
  真的,在妳問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晚,我就想告訴妳:我愛妳,從很久以前就愛妳了。
  明天,我就要進行手術了。醫生說機率是五十五十,但我知道誰也不能保證哪邊會贏得最終勝利。我很想當著妳的面跟妳說我愛妳,但如果最終妳看見的是這封信,就代表我已經失去愛妳的權利。
  對不起,沒有辦法當面跟妳說:我愛妳。

緊緊握著你的信,還有那本你寫給我的日記。而雨,一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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