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嶼情書-台北夢.jpg 

Dear蘭嶼

  走在這裡的街上,總會看到一兩個達悟原住民,在昏熱的午後,坐在騎樓喝酒聊天。

  從小,對於原住民的印象似乎離不開米酒。

  前些年,母親在家附近開了一家快炒店,由於我們住的地方人口不多,除了街坊鄰居之外,最常見的客人就是住靠近內山的原住民。

  平來無事我總會幫忙看店,一般的客人我只要幫忙點點菜,微笑迎合即可,還算好應付,但最害怕就是遇上原住民來此用餐。

  還記得那是一個百無聊賴的夏日午後,我坐在店內看著小說吹著冷氣,忽地來了一群原住民,兩男兩女,女的身材粗壯高大,男的在一旁就顯得矮小瘦弱一些,仍看得出他們結實的身形。一進門,就用著原住民腔調的國語大喊:「老闆,我要點菜。」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到冰箱,自行拿出啤酒,便開始喝酒等菜上桌。

  酒過三巡就開始唱起卡拉OK,能歌善舞的他們唱起歌來絲毫不輸給星光大道的參賽歌手,只是喝的有點"茫"之後,本性也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其中一名矮小年紀較長的原住民大概是喝醉了,開始強迫我陪他們唱歌。起初我仍微笑拒絕,大概覺得我太不給面子,竟要求我乾杯三杯以示陪罪。他的無理取鬧搞得他的同伴也顯得尷尬,其中一名較高大的女性試圖出面阻止,胡鬧的男子卻不小心被酒瓶絆倒,因而兩人開始扭打起來。

  站在一旁的我早已被這情景嚇呆了,直到父親出面嚇阻,這場鬧劇才得以落幕。

  獨自喝著酒的達悟原住民看我一人到處嫌晃開玩笑的問我要不要來一杯,我搖搖頭,急欲閃躲之際,他又問:「妳一個人來玩哦?妳從哪裡來的?」

  他一聽到我一個人從台北來蘭嶼旅行,都帶著詫異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說:「妳好勇敢哦!」

  「台北啊!妳知道嗎,我十七歲的時候就離開蘭嶼去台灣工作了。」他似乎不管我想不想聽,就開始說起他年輕的故事。

  「我們那時候家裡很窮,而且還好多弟弟妹妹,反正我也不太會讀書,所以讀完國中之後就跟著一些人到台灣工作。其實我住過台北很多地方,像三重、新莊我都很熟。

  那時候很辛苦的啦!剛開始到台灣什麼都不會,很多人都會欺負我們的啦。」

  原住民的口音很可愛,總愛用「的啦」作結尾,害我不知不覺也用「原來是這樣的啦」回答他。

  早期由於環境較差,通常這裡的青年都必須到本島工作賺錢,因為沒有學歷與背景,只能打些零工,多半是危險性高的工作,沒有保障,薪資也低,他們總想賺個幾年回到島內過著平凡的生活。

  達悟原住民告訴我說他原本以為台北存在著他的夢想,以為到了台北以後的人生會不一樣,但他沒想到台北是一個如此競爭的城市,每個人好像都很急似的,走路也快、開車也猛,總是時時刻刻都在趕著,卻不知道在趕什麼。於是他知道他不能習慣台北這個城市,還是比較喜歡蘭嶼的步調,他開玩笑的說:「在蘭嶼,肚子餓了就到海底抓魚,或是挖芋頭來吃就好的啦!」卻也間接透露達悟人樂觀的本性。

  不只工作的青年遇上這難題,蘭嶼以前並沒有高中,許多學子只能在島內念到國中,高中就必須到台灣就讀。近一點的就到台東,有些則到高雄或是花蓮,有錢一點的家庭就會讓小孩到台北讀書。畢竟蘭嶼島內的生活環境與台灣本島有很大的差異,很多人都無法適應台灣的快速的腳步與競爭的速度,沒補過習的蘭嶼學生,相對的功課就難以趕上。很多人後來就因為常被學校的同學欺負,加上功課跟不上,便半途而廢,迷失在繁華的城市裡。

  許多外地的人都有過「台北夢」,在這水泥大樓築起的城市裡想找到自己的夢想,卻也因此迷失在都市叢林裡,或是被華麗外表的毒蛇猛獸給吞噬,終究夢醒,一場空。

  我問他「後悔去台北嗎?」

  他聲音輕的像風的說「如果沒去,我就不知道蘭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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