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露玩家

這本書是我去年五月去蘭嶼時第一次閱讀，之後十月的時候因為要在讀書會導讀又讀了一遍，也是因為重讀了一遍之後，才領略到作者想傳達的涵義，也讓我在這慢步調的西班牙文學中，尋找到書的靈魂。

　　我們從故事的時代背景開始說起，《風之影》的時代背景可以分為三部份。一.卡拉斯的「過去」橫跨的十九世紀末到一九二○年代；二.努麗亞憶往手札記錄的內戰時代：三.以及達尼的「現在」進行式的內戰後時代（一九四○～五○）。故事選擇在西班牙二十世紀初勞工主義及區域主義的時代，當時佛朗哥將軍已獨裁的手段統治西班牙長達三十餘年，一個軍人統治的年代，似乎與台灣早期背景頗為相同。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的巴塞隆納，無論在文學與藝術上的表現，都與首都馬德里有著不同的面貌。西班牙的政治處於封閉時期，但新藝術（Art Nouveau這個藝術史上很重要的時期）思潮在巴塞隆納沿海的城市萌芽，高地等等的建築大師輩出，許多文人都喜歡聚集在「四隻貓咖啡館」高談闊論。

　　巴塞隆納擁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及歷史，原屬獨立的區域，於十二世紀王室聯姻後成文今日西班牙的主體。在一九三一年國王出亡後西班牙第二共和誕生，翌年加泰隆尼亞就制定自治法，成立了承認共和政府的自治政府，而書中的費爾明就是為這個政府工作，內戰開始之後，巴塞隆納就失去自治的自由。

　　因為這場內戰，讓巴塞隆納墮入一片鉛灰色的世界，這段時間就是胡立安．卡拉斯越過法國邊境回到了西班牙的時刻。雖然擁護共和政府的治安警備隊迅速行動，即時拯救了陷入危機的巴塞隆納，但接下來的兩年半內戰陰影依然籠罩，被恐怖氣氛支配的城市景象，我們從努麗亞的回憶當中可見。

　　但西班牙教會卻支持叛軍，為這場戰爭的發動賦予了反共十字軍的意涵。內戰後，佛朗哥將軍體制下政教合一再度復甦，為一般人民的生活習慣與精神活動帶來普遍而重大的影響。我們了解一下歷史背景，就能了解作者是如何創造劇中人物以及故事的互動，在無政府的狀態中，傅梅洛的角色就是代表黑暗的存在、一切暴力與恐怖的象徵，話說亂世出英雄，混亂的時代為有很腳色才能夠顯露頭角。

　　我很直覺的認為這時期與台灣的二二八頗為相似，但是對歷史事件沒有深入研究，因此也不發表任何評論。從一場戰亂的愛情故事中，能就可以嗅到大時代底下的辛酸苦澀，相較於台灣文學，現代的作者較少採用這樣的議題來敘述一個愛情故事，多半仍舊沉溺在老台灣的艱辛生活，確實台灣人的刻苦精神需要被挖掘，但愛情故事其實也能浪漫之中具有大時代背景歷史記憶。

　　我們回歸到書籍本身，這是一個少年與書相遇而發展的故事。在達尼十歲生日的那天，父親帶著他來到「遺忘書之墓」挑選一本書，而達尼挑上《風之影》。一個好的故事需要有個吸引人閱讀的開頭，其中達尼的父親說了一段話深深的吸引著我，他說：「你看到的每一本書，都是有靈魂的。這個靈魂，不但是作者的靈魂，也是曾經讀過這本書，與它一起生活、一起夢想的人留下來的靈魂。每一本書，每一次換手接受新的目光凝視書中的每一頁，它的靈魂就成長了一次，也茁壯了一次。」確實，一個愛書者心中都有一座「遺忘書之墓」，也曾都有一本曾憾動自己心靈的一本書，這本書隨著時間也跟著閱讀者慢慢成長。

　　乍看之下這是達尼的成長歷程與愛情故事，其實是點出西班牙時期內戰的種種。每一個人物都代表著不同的面向。達尼代表原本是一個膽怯又無法輕易下決定的人，在成長的階段經歷了慾望、恐懼、害怕、憤怒，之後成為一個完整的人。費爾明是整場故事的丑角，幫助達尼解決疑問，懂得做人處事，其中他說的許多話都富有哲理，類似唐吉柯德的角色。胡利安具有才氣，也相當深情，有筆者的影子在其中。傅梅洛就是故事裡唯一的壞人，卻藉由他闡述西班牙當時政局形勢，也是佛朗哥將軍體制的縮影。米蓋則對朋友相當有義氣，但我個人覺得他好的過火。於寫作方面，這都是屬於圓形人物，個性分明，就是類似八點檔霹靂火的味道！很多人不喜歡作者這種人物個性設定，從歷史背景來看，這就像是整部歷史的縮影，每個人的性格都適得其所，剛剛好呈現出歷史的完整性。

　　但在這個故事之中的女性角色卻都是為愛犧牲奉獻者。從胡利安的母親蘇菲來看，就是一個命運下的宿命論者，無論命運多麼坎坷，為了兒子肯付出一切的女人。而達尼暗戀的克萊拉看似是最不須存在的角色，卻代表著達尼青少年時期對愛情的幻想，克萊拉則代表著女人對愛的空虛，但最後她的結局卻有點悲慘。潘尼洛珮這個可憐的女孩，與未出世的兒子死在血泊之中，她的愛情沒有開花就凋謝了。碧雅是個大膽的女孩，富有機制與勇敢，也因為這樣的性格，讓達尼成長更勇敢面對自己對困境。努麗亞則是一個相當執著的女人，為了愛可以奉獻一切，陪伴著胡立安走過最黑暗的時期。貝娜妲則是純真富有母愛的女人，最後也跟費爾明相守一生。

　　每個女人都有不同特性，卻有都是所有女性在愛情形象的總和。可見女人在怎麼聰明，遇到了愛情，還是心甘情願的奉獻與犧牲。該怎麼說呢，或許這也就是女人的一種本能吧！

　　不同於一般的小說，作者在敘述當中放進了許多對於那個時代的控訴，每個時代都有流行的學說，存在主義早已成為二十世紀初的歷史，作者又將「存在」的議題放入故事當中富饒趣味。書裡虛構的人物是否存在，達尼為了尋找作者而跌入故事之中，那虛與實的界線何在？「我」的存在並非如胡利安所想，失去了名字與身份，漫遊在黑夜之中就不存在，他不知道達尼正在追尋他的身影，然而存在別人心中的他是真實的存在著，經過時間的軌跡，絲毫沒有抹滅別人對他的記憶。

　　從戰爭的觀點，可看到作者不斷的抨擊戰爭的惡果。還記得達達主義所訴求的反戰議題，從藝術蔓延到文學裡，尤其我們看到西班牙在佛朗哥政權的興起後，當時的社會可以與台灣的白色恐怖時期相互呼應。美越、美伊戰爭開始，其實號稱和平大國的美國早已不存在著和平。真實是什麼？以和平之名剝奪他國的權利，犧牲人民的自由，奪取石油才是真正目的。不喜討論政治，因為政治背後總藏著黑暗且可恥的利益掛勾，《王牌天神續集》裡也說到國會為了貪圖利益，奪取國家土地作為個人財產，這正與前幾天的新聞相像，幾位政府官員貪圖金錢賤賣國土。只要想起我們投票的人都是某某政黨的樁腳，學歷都是買來的，有如穿著西裝的流氓，要我投票給哪一個，還真的很難下手。

　　回歸這個故事，書還是重點。《風之影》就像巴塞隆納這座城市，霧裡的城市瀰漫著浪漫的藝術氣息，作者要告訴我們「閱讀的藝術正在緩慢地消逝中，因為看書是很私密的活動，一本書就像一面鏡子，我們必須有足夠的內省能力，才能在書中觀照自我…閱讀需要全心全意投入，但是，這樣的讀者已經越來越少了。」六零年代的崛起，伴隨著電影與電視文化，書慢慢被遺忘在遺忘書之墓，我們忘了文字之美，也忘了想像的樂趣。

《風之影》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譯者：范湲

 

出版社：圓神

 出版日期：2006/04/25